存。

【顾玄武×张显宗】半生 6

张显宗的笑意还僵在脸上,目光直愣愣地盯着顾玄武扯不开,顾玄武有点不自在地躲开了目光,跟张显宗解释说:“你也老大不小了,不能老一个人。该成个家了,身边有个人照顾着你,我也安心。”也像在跟自己解释。

张显宗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冷了,不期然而然的彻寒把他浸了个透。他微微活动了一下手指,似乎连指尖的关节都有些发僵。

好一会,他缓过劲儿来,感觉好像能够自如地调动表情了,就牵扯嘴角露了个笑。

“行。”

顾玄武听见张显宗同意了,提溜着的一颗心蓦地放了下来。但也没放到底,总觉得哪不对,有点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悬着。

“那咱们就这么说定了。我挑着好的,就给你送过去。”

张显宗不明白为什么是他挑,挑好了就要直通通给他送过来,也不问他要不要。但他还是半冷不热地笑着,笑得近乎谄媚,让他几乎有点恶心。

“司令说行,那我也没什么好挑剔的。”

沉默了半晌,顾玄武问道:“还有事吗?”

张显宗声音很低:“没有了。”

顾玄武于是摆摆手,示意张显宗退下。太阳穴突突地疼,顾玄武需要静一静,想一想。

张显宗恭恭敬敬地敬了个军礼,晃荡着就走了出去。

司令部太暗了,张显宗刚走出去就被外面强烈的阳光晃了眼睛。他抬头望过去,想自己真是很久没有看到这么热烈的阳光了。

于是他很认真地抬头看了一会,阳光太强,刺得他眼睛都红了,他抬手抹抹眼睛,就笑了。

他想自己真是贱出格了,献宝似的把自己献了出去,结果人家压根不稀罕,心里还指不定多嫌恶。急着忙着把他往外推,像他是瘟疫一样。这样的事儿以后不能再做了,恶心自己也恶心别人。犯不上。



顾玄武是个雷厉风行的人,可是说了给张显宗找姨太太,却迟迟没有动作。关于张显宗的事,他的确是认真的考虑了,可是越考虑越觉得一团乱,思路总会七拐八拐地拐到张显宗跟他撒尿和泥的年纪去,让他恨不得抬手抽自己一个大嘴巴。

负罪感和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像一块大石头一样压着顾玄武,那些莫名的情绪,让顾玄武心里的负罪感愈加沉重。后来顾玄武怕了,不敢想了。

顾玄武不敢想,也越来越不敢见张显宗。张显宗也极少来找他,两个人同处一县,一个司令一个参谋长,竟像是陌路人一样,各不相见了。



这边司令大人心情不佳,老徐又第一个闻风而至。然而顾玄武脸色阴沉,并不爱搭理他。老徐眼珠子提溜又是一转,转了个话头:“要不⋯⋯我陪司令喝两盅?”

顾玄武摁灭了一个烟头,在阴影中显出疲惫神情:“那就喝点吧。”

两人在桌上烫了两壶酒,老徐在酒桌上更是把那谄媚的本事发挥到了极致,顾玄武心不在焉的听,听着听着觉得这场景有点眼熟,抬眼撩了一眼对面的徐永祥,他在心里想:张显宗呢?

对了,张显宗,已经很久没来过了。

顾玄武试着站起来,结果刚站起来就头重脚轻地坐了回去。老徐赶紧过来搀他,陪着小心笑道:“司令醉了。”

顾玄武自己也觉得是有点多了,往日他酒量还好,不是这么容易醉的人。

老徐跟勤务兵一起,把顾玄武扶回了屋里,顾玄武喝醉了也没有像往常一样唠唠叨叨,倒是比清醒时更沉默了。人是不能带着情绪喝酒的,酒精这个东西会把人的情绪十倍百倍的放大,高兴的时候更高兴,揪心的时候更揪心。

顾玄武带着满身的酒气,倚着床头坐着,等着勤务兵去端一杯醒酒茶,心里翻江倒海的,把陈芝麻烂谷子的事都回忆起来了。张显宗,真要跟他生分了?顾玄武原本想得通的,可如今可能是喝了酒脑筋迟缓,又想不通了。

怎么想也想不通,顾玄武就犯了点倔性,想要找张显宗问个清楚。迷迷糊糊的,他好像看见张显宗就站在前边,就三步两步地赶过去。可站到了张显宗面前,他又把这事忘了,像往常似的,开口问道:“这大冷天的,你在这站着干什么?”

张显宗回头漫笑:“等你啊。”

他有点诧异:“等我干什么?”

张显宗依旧是笑:“等你干什么?”然后突然换了一副讥笑表情:“等你干我啊。”

顾玄武大惊失色:“你说什么?!”

他毕生没有见过张显宗那样冰冷的目光,脸上的神情是讥讽且刻毒的:“你不是看上我了吗?”

顾玄武如置冰窟,连忙否认。张显宗歪着点头看着他,看的他周身彻寒,张显宗看了许久,悠悠吐了四个字:“司令大人。”然后转身便走。

顾玄武看着前方白茫茫一片,恍惚觉得张显宗也是一走便不再回来了的光景。于是心里一急,拔脚就要去追他。一蹬腿把自己挣醒了。

他睁开了眼,还觉得心跳扑通扑通,周身冷汗涔涔。小勤务兵见他醒了,赶紧凑过来说到:“司令醒了。刚才看您睡着,没敢打扰您。司令把这醒酒茶喝了,换个姿势好生睡吧。”

顾玄武扭头看着勤务兵和屋内跳动的烛火,才反应过来刚才是做了一场梦。

回想起张显宗那句凉森森的司令大人,顾玄武心里又是一阵彻寒。这一句里似乎掺杂着莫名意味,像是咬牙切齿,又像是颓然叹息。

至于那含义究竟是什么,顾玄武在梦里还是知道的,然而醒来就忘了。

顾玄武默然无语地喝着醒酒茶,觉得自己忘掉的,该是什么很重要的事情。

睡了一小觉,又喝光了一杯醒酒茶,顾玄武自觉心里清明了很多。没阻止小勤务兵熄灯,在勤务兵退下之后他自己摸黑起来点了一根烟卷,在沉沉的黑暗中静静的思索往事。

夜色敛去了他高大的身影和缭绕的烟雾,他成了黑暗里一星微亮的孤火。



他至今都记得,小时候他犯傻,要娶张显宗回家做媳妇。年幼的张显宗气得两天没吃下饭,并给他留下了一个见血的小牙印。

说起来都是幼时傻事,童稚天真。而此情此境,往事却让他莫名心惊。



悬崖勒马,也许还不算太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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